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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參與對中國教科書的審定”的真相究竟如何?

發(fā)布時間:2023-02-19 作者:李鎮(zhèn)西 來源:中國教育新聞網(wǎng)

聽說“人民教育出版社讓日本人參與對中國教科書的審定”,而且時間長達37年——我十分震驚,而且無比憤怒!

我的爺爺曾經(jīng)參加過抗戰(zhàn),我的血液里流淌著對日本軍國主義天然的仇恨;我當班主任時,曾用了一年的時間,一字不漏地給學生全文朗讀抗戰(zhàn)小說《烈火金剛》,讓學生永遠記住我們的國土曾遭受過的蹂躪和我們民族曾有的不屈抗爭;去年,我寫了一本20萬字的書,書名叫《浴血中國——不能忘卻的十大抗日將領》,這是目前我寫的唯一非教育類書,我希望通過我的講述,讓楊靖宇、左權、張自忠、佟麟閣的名字永遠印在一代代中國孩子的心中。

現(xiàn)在,居然“日本人參與對中國教科書的審定”,這比當年侵華戰(zhàn)爭更可怕啊!因為這是對一個國家靈魂的罪惡浸透。

稍微冷靜一想,不可能!怎么可能?

是呀,正如有網(wǎng)友質(zhì)問的那樣:“中國是一個主權國家,為什么我們的教材要由別的國家來審?尤其是交給日本審?”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稍微查一下事實真相吧!

從哪里查起呢?既然據(jù)說是人民教育出版社與日本有關部門的“合作項目”,那就從人民教育出版社開始查吧!我從圖書館很容易找到一本最新版本的《人民教育出版社70周年大事記》(2020年11月印刷)。我想,這么大一件事,《大事記》應該有記載。不過也不一定,請日本人來審定中國教科書這樣的勾當,只能偷偷摸摸地干,哪敢光明正大地“載入史冊”?

結果,我從這本《大事記》中還真看到了這樣的記載:“1987年5月16日,應日本國際教育情報中心邀請,武永興、吳履平一行赴日本進行學術交流,由此開啟兩國一年一度的歷史、地理教材互查……”

看到這里,我已經(jīng)眼前一黑:原來還真有此事??!

但是當我繼續(xù)看時,后面還有一句話:“該交流活動至2001年停止?!?/p>

也就是說,1987年5月,作為中日學術交流的一個項目,兩國開始了一年一度的歷史、地理教材互查,而這個交流活動已經(jīng)于22年前終止。

但是,我還是感覺“不爽”。雖然已經(jīng)終止那么多年,可是畢竟從1987年到2001年的14年間,日本人“一年一度”地“審查”我們中國的歷史、地理教材,他們會不會夾帶私貨,讓中國孩子使用“毒教材”呢?

我通過查閱有關“日本國際教育情報中心”的資料知道,日本國際教育情報中心,是日本一家有一定社會影響的公開民間團體,主要從事國際教育交流和合作。看多了諜戰(zhàn)劇的我,對“情報中心”四個字很敏感,但我一位精通日文的朋友告訴我,日語中的“情報”,指的是“信息”,這與中文的“情報”常用于軍事、政治等重大領域有所不同。

我稍微冷靜地回憶了上個世紀80年代中日關系的背景。1972年,毛澤東、周恩來和日本的田中角榮、大平正芳聯(lián)手實現(xiàn)了中日邦交正?;⒔⒘送饨魂P系。1978年8月,兩國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同年,我國實行改革開放。1979年12月,中日兩國簽署《中日文化交流協(xié)定》,確定了發(fā)展兩國文化、教育、學術、體育等方面交流的目標。此后,中日文化交流與合作全面開展,呈現(xiàn)出官民并舉和多渠道、多形式的新局面。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日關系進入了蜜月期。這段歷史,我是親歷者。

盡管當時中日關系中依然有一些尚未解決的歷史問題,比如釣魚島問題等等,但兩國的政治家都以寬闊的胸襟和開闊的視野看待中日兩國的關系。

我完全同意這樣的評價:兩國關系最為融洽的時候大致是1978年—1990年之間,那時候雙方高層往來密切,國民之間的好感也很強,日本電視劇、動畫片、藝術在中國很受歡迎,日本企業(yè)在華投資信心高漲,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和改革開放事業(yè)也得到日本上下的欣賞,雙方結成很好的互動,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新中國成立以來中日關系最好的時期。

究其原因,當然與中國對外開放的大形勢有關,我們需要世界發(fā)達國家的支持;也和中美關系的日趨轉暖有密切的關系,1979年1月中美建交后,中日關系的阻力也大大減少;還和一個重要因素分不開,那就是當時中國的兩位主要領導人——軍委主席鄧小平和總書記胡耀邦的胸懷、視野和氣度。

那一時期,中國不但在經(jīng)濟發(fā)展方面向日本學習,而且兩國在文化、教育、科技等方面都有空前密切的交流和深度合作,包括人員交往的規(guī)模也前所未有。僅舉一例:為增進中日兩國青年間的相互了解與友誼,中方邀請了來自日本政府、政黨、青年團體、友好團體、工會以及婦女組織等300多個部門、團體和大學3000名日本青年于1984年9月24日至10月8日訪華,舉行了盛大的“中日青年友好聯(lián)歡”活動。

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1987年5月16日,應日本國際教育情報中心邀請,武永興、吳履平一行赴日本進行學術交流,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次兩國文化交流互動。

據(jù)我那位熟悉情況的老朋友介紹,這次外事活動一切都是嚴格按照國家外事紀律和相關規(guī)定進行的。日本國際教育情報中心對日本教育界、出版界都很熟悉,可以很便捷地搜集到各個出版社新出的教科書,而人教社也希望及時看到日本的主流教科書,了解對方對我國的關注點,糾正對方教材中對中國內(nèi)容的不當描述,提供本國的正確信息,從而樹立中國在他國青少年心目中的正確形象。于是,雙方就有了這樣一個“教材互查”的項目,不定期地郵寄交換各自國內(nèi)新出的教科書,相互交流意見。后來,中國和韓國之間也建立了類似的教科書交流機制。

那么,在“教材互查”的過程中,彼此有沒有過“查出問題”和“交流”的情況呢?當然有。所謂“互查”,實際上是學術與信息交流,彼此了解各自教材內(nèi)容。歷史教材“互查”,是要看看日本教材中有沒有不利于中國或歪曲歷史的描述,如果有,就從維護國家主權和尊重歷史事實的高度,向?qū)Ψ絿勒岢鲂薷囊庖?。比如日本歷史教材中把對中國的“侵略”寫為“進入”等,我們就曾嚴正提出抗議。當然,作為日本人他們對于我國教科書中“抗日戰(zhàn)爭”等內(nèi)容也有過一些“建議”,但這些“建議”從來沒有影響我們歷史教科書中對日本侵華暴行的描述——只要去查查1986年、1987年歷史教材就知道了,正是從那時候開始,中國的歷史教材中還增加了“七三一部隊”等內(nèi)容,一直保留至今。

地理教材“互查”,主要討論集中在資料更新、介紹對方國家內(nèi)容比重等方面。日方可能會認為我國地理教材寫日本太少了,我方也認為日本教材寫中國太少了,彼此都可以提出一些意見供對方參考。這種交流相對松散,并沒有相對固定的約定,大多是在互訪研討中進行的。提出的意見對方是否采納,也沒有人去追究,學術交流嘛!

到2001年以后,這項學術交流活動基本就停止了。

這就是我了解到的事實。

由此看來,我最初“十分震驚,而且無比憤怒”,是因為不了解真相。而稍微理性地做一些調(diào)查,事實真相是不難搞清楚的。

如果在不了解當時的情況或一知半解的前提下去譴責去追討,那么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所有中日文化交流項目都要受到審查和批判。這是不是對歷史缺乏一種起碼的尊重呢?

我當然知道,中日關系今非昔比,因為日本正追隨美國圍堵中國,這令每一位中國人憤慨。但這篇文章就事論事,是專門考證“日本人審核中國教科書”一事的真相。我們不能因為現(xiàn)在中日關系惡化,而不尊重歷史事實,甚至否定一切。這也是一種歷史虛無主義。至于譴責日本右翼分子的種種罪惡,那是另外一篇文章的主旨了。

其實,以我的心去揣摩不少因“日本審查我國教科書”而憤怒的中國人,我是非常能夠理解的。我們都愛我們的國家,愛我們的民族,不希望已經(jīng)站起來的中國再次遭受文化侵略和精神殺虐,這是作為一個中國人起碼的情感和正義。如果真有此事,而我們卻無動于衷,那中國真的就完了。

問題是,在表達義憤之前,我們完全應該也可以對所獲信息做一番核實??!

中國文化一直缺乏實證傳統(tǒng),往往是只問是非,而不問真假。這讓許多似是而非的傳言,甚至謠言,得以風靡進而燎原。

所謂“中日互審”似乎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因為畢竟幾十年前曾經(jīng)有過一段中日教科書“互查”的學術合作經(jīng)歷。但一知半解、斷章取義,卻讓這個本來在特定歷史背景下很正常的一個學術交流項目,最后演變成了千夫所指的“罪惡”。最終損害的,還是我們中國自己的形象。這恐怕與我們的愛國初心就相差更遠了吧?

由此,我想到一句話:“一半的真實比虛假更可怕?!保ɡ铈?zhèn)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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